江河源頭 亙古通今

格爾木市第五中學學生在課堂上誦讀《在長江源頭各拉丹冬》。               本報記者 梁瑞哲 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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■跟著課本讀中國

主辦：中國教育報 協(xié)辦：人民教育出版社

　　長江，從世界屋脊發(fā)源，穿高山峽谷，匯百川入海，滋養(yǎng)了源遠流長的中華文明，哺育著勤勞勇敢的中華兒女。

　　千百年來，問道江源的旅程從未停止。上世紀70年代末，我國科學家組織的科考隊，首次將長江源追溯到唐古拉山脈主峰各拉丹冬雪山，此后陸續(xù)探明“長江三源”。海拔4600米處，青海省格爾木市唐古拉山鎮(zhèn)，沱沱河靜靜流淌，源源不斷為下游保存、輸送生命之水。

　　記者一行日前走近長江源頭，體會這江河之源、生命之源、文明之源的獨特魅力。

　　山宗水源

　　從江源的冰川融水到入海口的寬闊大江，奔騰不息的中國第一大河——長江如今已有兩億多歲了。直到1978年,新華社用一則電訊通告全世界：長江的源頭在唐古拉山脈主峰西南側(cè)的沱沱河，全長6380公里。自此，長江取代美國密西西比河，成為世界第三長河。

　　千年前，詩人們面對這長河，發(fā)出一聲聲詠嘆，李白曰“孤帆遠影碧空盡，唯見長江天際流”，杜甫曰“無邊落木蕭蕭下，不盡長江滾滾來”，蘇軾曰“大江東去，浪淘盡，千古風流人物”。

　　懷山之水，必有其源。在探尋長江源頭的進程中，前人付出了極大的熱情?？蛇@條謎一樣的大江，最喜在群山之間穿行，所到之處水網(wǎng)密布，支流繁多。尤其在上游地區(qū)，山高谷深，更難辨別。

　　高山雪域間，生生不息萬條河流。循著前人的足跡，記者一行從格爾木乘坐火車，來到海拔4547米的沱沱河站，探尋長江源頭。下了火車，一時間并未感受到高原缺氧，但還是不得不放慢了行進的腳步。

　　越接近長江源，胸中越有一種磅礴的情愫在涌動，這是對生命之源的敬畏、對文明之始的慨嘆，還有眼見澎湃天地浩瀚生命的感動。

　　佇立在長江源保護紀念碑前凝望傾聽——

　　山是長江源區(qū)的骨架，茫茫昆侖橫空出世，唐古拉山冰雪接天，雪峰延綿交錯，儼然一幅大山的曠世群像。

　　水是長江源區(qū)的靈魂，從細枝末節(jié)發(fā)端，卻孕育生命。河湖縱橫澄碧，仿若一面窗口，在世界第三極向世人展示著“江源如帚，分散甚闊”的美麗畫卷。

　　曠野的風在耳畔呼呼作響，長空上飛雁尖利的嘯聲緩緩下墜，讓記者這些突然造訪者，深感對江源和諧的一種冒犯。

　　源頭一滴水，世界一條江。站在沱沱河的近旁，仿佛想見長江的第一滴水從海拔6621米的各拉丹冬雪山悄然墜下，而后無數(shù)水滴匯集成涓涓細流，一路潺潺，蜿蜒向東，至唐古拉山鎮(zhèn)漸呈漫流之勢。此后成川成河，一路奔騰，橫跨11個省區(qū)市，成就巴蜀之殷實、江浙之富庶，流淌出綿延萬里的雄壯，在歷史的長河里永恒流駛。

　　正如統(tǒng)編語文教材八年級下冊課文《在長江源頭各拉丹冬》中所寫的：“那是堅冰之下的流水之聲，它一刻不停，從這千山之巔、萬水之源的藏北高原流出，開始演繹長江的故事?！?/p>

　　距沱沱河站南面三四百米處，長江源特大橋在此連通“天路”青藏鐵路。這座全長1389.6米的大橋，是萬里長江源頭上的一座鐵路橋。站在長江源保護紀念碑前眺望，大橋氣勢雄壯，如長虹飛跨沱沱河，橋上不時有火車疾馳而過。

　　唐古拉山鎮(zhèn)人大主席唐海平向記者一行介紹，以前在沱沱河畔還有一所游牧學?！獎?chuàng)辦于1958年的格爾木市唐古拉山鄉(xiāng)完全小學。

　　2004年，為更好地保護三江源地區(qū)的生態(tài)環(huán)境，改善牧民生活條件，黨和政府在格爾木市南郊修建了一座新村，命名為長江源村，學校也搬到了村里。

　　“1999年6月5日，國家在沱沱河與青藏公路交匯處設(shè)立‘長江源’環(huán)保紀念碑。同一天，長江源民族學校成立‘長江第一小衛(wèi)隊’，通過撿拾垃圾、科普環(huán)保知識等力所能及的方式，守護長江源頭的生態(tài)環(huán)境?！碧坪Ｆ秸f著，隨手拾起了路上的一個空塑料瓶，在他身后，“垃圾不落地，青藏更美麗”的標語牌尤為醒目。

　　萬物共生

　　向高原更深處行進，是令人目不暇接的草原之綠、天空之藍。高原氧氣稀薄，云的流動好像格外迅速，每分每秒形態(tài)各異。

　　大地微微起伏，路兩旁隨處可見藏羚羊、藏野驢、土撥鼠、鼠兔覓食嬉戲……它們是高原上的精靈，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圖景變得具象。

　　然而這圖景，并非從來如此。

　　從唐古拉山鎮(zhèn)乘車經(jīng)過兩小時的顛簸，終于駛達班德湖，這是長江源沱沱河畔一個僅4.5平方公里的小湖，是斑頭雁重要的繁殖地。記者一行在這里偶遇了四川省綠色江河環(huán)境保護促進會的創(chuàng)始人楊欣。

　　斑頭雁是世界上飛得最高的鳥，8小時就能飛越喜馬拉雅山脈，長江源是它最重要的繁殖地之一，但這里曾經(jīng)每年被盜撿鳥蛋近2000枚，而斑頭雁的全球野生種群數(shù)僅7萬。

　　2012年，“綠色江河”開始實施斑頭雁守護行動，當年的班德湖沒有一枚鳥蛋被撿拾走。到2022年，斑頭雁的監(jiān)測數(shù)量最大值已經(jīng)增長了5倍。

　　去年，“長江源對話長江口”活動在格爾木市唐古拉山鎮(zhèn)沱沱河畔與上海市寶山區(qū)吳淞口兩地通過網(wǎng)絡(luò)連線方式舉辦。

　　“我們組織長江源牧民、學生、志愿者與長江口學生、船員、專家學者等共同參加對話活動，大家圍繞長江氣候變化、生物多樣性、垃圾回收等內(nèi)容交流對話，為社會各界尤其是青年學生群體傳遞長江流域生態(tài)環(huán)境保護理念?！睏钚澜榻B。

　　“我住長江頭，君住長江尾，共護一江水”成為現(xiàn)實。

　　2021年10月12日，我國宣布正式設(shè)立三江源等5個第一批國家公園，這標志著我國生態(tài)文明領(lǐng)域又一重大制度創(chuàng)新落地生根，國家公園由試點轉(zhuǎn)向建設(shè)新階段。首批國家公園建設(shè)3年來，旗艦物種數(shù)量持續(xù)增長，生態(tài)系統(tǒng)多樣性、穩(wěn)定性、持續(xù)性穩(wěn)步提升。

　　經(jīng)由青藏鐵路、青藏公路進入青藏高原的人，一定對察爾汗鹽湖印象深刻?！安鞝柡埂笔敲晒耪Z“鹽澤”的意思。無邊荒漠里，平坦的察爾汗鹽湖寂靜浩瀚，就像一塊無瑕的綠色璞玉，靜靜地倚靠在柴達木盆地的南部。

　　車過湖上，如行天空，一望無際深淺不一的綠色湖水、白色鹽蓋，仿佛造物主失手打下的調(diào)色盤。

　　格爾木市鹽湖小學教師郭繼平向記者一行介紹，這個面積達5856平方千米的鹽湖，在柴達木盆地南部長期經(jīng)受風吹日曬，天長日久，練得“皮糙肉厚”?！案邼舛塞u水中分解出鋰、硼、鎂等元素，結(jié)成鹽鐘乳，形成多彩的鹽喀斯特地貌，也帶來豐富的化工資源?！?/p>

　　1958年，中國在這里成立了鉀肥基地，填補了中國鉀肥生產(chǎn)的空白。如今，這里不負眾望，每年產(chǎn)出的鉀肥超過400萬噸，已成為我國最大的鉀肥生產(chǎn)基地。

　　格爾木市第五中學八年級學生黃立涵的父親就在鹽湖集團工作，學習了《在長江源頭各拉丹冬》這篇課文，她回家詢問父親長江源頭究竟在哪里。得知自己就生活在長江源的近旁，她感到非常自豪：“我們要保護好長江源頭的生態(tài)環(huán)境，保護好我們的美麗家園。”

　　“如今，格爾木市中小學每學期都會積極開展生態(tài)環(huán)境保護教育活動，旨在讓每一名學生成為綠水青山的守護者，守護一江清水向東流。相信長江源頭的孩子，無論走到哪里，心里都始終裝著雪山、草原、河流、湖泊和野生動物，他們懂得像愛護眼睛一樣，愛護這一切?！惫^平說。

　　冰清玉潔，還諸天地，青山碧水，留以子孫。今日的青海，正在加快建設(shè)以國家公園為主體的自然保護地體系示范省，守護好高原的山水草木，為譜寫中華民族偉大復(fù)興的歷史新篇作出青海努力。

　　中華魂脈

　　“那是一條神奇的天路，把人間的溫暖送到邊疆，從此山不再高路不再漫長……”這首耳熟能詳?shù)摹短炻贰肥菍儆谝淮鷩说募w記憶。

　　一位將軍，一條公路，一座新城，一種精神。

　　“青藏公路之父”慕生忠將軍曾生活、工作過的地方，名為“將軍樓”，這是格爾木的第一座樓房。

　　慕生忠將軍后來憶及那段歷史時說：“當時，格爾木空曠的原野上沒有一頂帳篷、一棵喬木。有的只是枯草和大漠戈壁。向南望去，昆侖山巔白雪皚皚；向北看，沙丘一座連一座，恰似一片破敗的墓葬群。有的同志問我，格爾木到底在哪里？我回答說，格爾木就在你的腳下。我們的帳篷搭在哪里，哪里就是格爾木?！?/p>

　　今年是青藏公路通車70周年。走進格爾木市將軍樓公園，一座雄偉的“筑路忠魂”雕塑映入眼簾，慕生忠將軍指向前方，表情剛毅，與手持“十字鎬”“鐵鍬”等工具的筑路人一起奮戰(zhàn)高原。

　　一件件反映著滄桑歲月的珍貴文物，一張張映射著久遠時光的黑白相片，一句句飽含著鏗鏘誓言的將軍語錄……總能讓人真情感悟到老一輩無產(chǎn)階級革命家的革命情懷和豐功偉績，切身感受到筑路大軍在昆侖雪山和茫茫戈壁中奮戰(zhàn)的艱難歷程。

　　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，如今的格爾木高樓林立，青藏公路和青藏鐵路跨越千山萬水。

　　將軍樓公園見證了格爾木的城市發(fā)展史，也見證著格爾木教育事業(yè)的發(fā)展變遷。

　　格爾木市江源路小學副校長馬麗娟介紹：“格爾木的教育起源于一所‘帳篷小學’，當時學生還不足10人。老師把帳篷帶到哪兒，孩子就在哪兒上課?！?/p>

　　“馬背上的游牧學?！背蔀檫b遠的記憶。如今，格爾木市有各級各類學校70余所，學生4萬多人。

　　從低矮破舊的“帳篷小學”到設(shè)施齊全的花園式校園，從沙土操場到塑膠運動場，從一支粉筆、一塊黑板到多媒體設(shè)備……70年來，格爾木市教育事業(yè)實現(xiàn)了跨越式發(fā)展。

　　在格爾木市第五中學的課堂上，副校長吳統(tǒng)壽正在講授《在長江源頭各拉丹冬》。

　　吳統(tǒng)壽用蒼勁的粉筆字板書“繪壯美冰雪世界、抒敬畏贊美之情、立生態(tài)環(huán)保之志”，這是他希望孩子們能夠領(lǐng)會到的課文主旨。

　　“長江開山劈嶺、百轉(zhuǎn)千回、不屈不撓，最終仍然能夠奔流入海，這就是中華民族自強不息的品格?！眳墙y(tǒng)壽說。

　　長江從雪山走來，從遠古走來，自西向東橫貫中國，億萬斯年見證歲月更迭，流進中華民族的魂脈，流進中華兒女的心田。如此大江精神，民之魂也，國之魂也。

　　（本報特別報道組：本報記者 高毅哲 任赫 梁瑞哲 鄭翅 執(zhí)筆：本報記者 鄭翅）

《中國教育報》2024年11月13日 第04版